三百六十五里路(孙盛凛‖三百六十五里路)

三百六十五里路

◎孙盛凛

对农村人来说，小雪无疑是个很重要的节气。正如山东谚语有云：“小雪收葱，不收就空。萝卜白菜，收藏窖中。”道理很简单，只有过了小雪后，收获的大白菜呀、萝卜什么的才能算得上好吃。如果有人将信将疑的话，大可比较一下，看看它们跟所谓“反季节”蔬菜的味道是否一样？

母亲无疑就是笃信这个信条的人。

冬季来临，原本打算早些将母亲接上城里来过冬。然而她坚持说等过了小雪收拾好大白菜和萝卜等再上来。加上当时天气还不算太冷，遂作罢。没成想第二天气候就变了，而且还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白白让母亲挨了一个星期的冻。OMG，老天爷可真是得罪不起啊。

当母亲在城里温暖的家里住下后，我打趣说：“是不是还是早些上城里好哇？”

母亲微微一笑，说：“嗨，在家里呆惯了，冷点也受得了。再说了，各有各的好处啊。咱家菜园里的大白菜就是比城里的好吃着呢……”

真是达观而又执着的母亲啊。

母亲的腿疾一直令孩子们牵肠挂肚。今年六月，听一位本家姑姑介绍说，栖霞有个老军医针灸治疗腿疾非常拿手，希望我能带母亲前去一试。犹豫了好长时间，母亲终于被我们说服了。

从村子到栖霞的路还是比较好走，就是有些偏远了，光开车来回就需要三个小时，三百六十多里路。

栖霞的军医大爷应该是有些功夫的，这一点仅仅从他诊所墙上那些个无数层层叠叠的锦旗上就可以看得出来。而且听姑姑介绍说，这个人医德非常高尚，治不好或者没有把握的病他坚决不治，治好了也一定告诉人家不用再来额外花钱了。

军医大爷认真地看着母亲的腿部X光片，说可以治，只是病情太严重了。将信将疑之际，心中陡然升起些希望。

从此，就跟母亲一起开启了又一段漫漫的治病长路。

虽然军医大爷非常尽力，虽然碍于姑姑面子大人家也没有多收钱。然而遗憾的是，母亲的腿疾依然没有多少好转。终于，在去了十三趟之后，不得不暂停了栖霞之行。到了后期，用母亲的话说：不知道开车的够（烦）不够，反正她坐车是坐够了。我想，母亲的话另外一层意思也是对自己腿疾的无奈和对儿子来回辛苦奔波的不落忍吧。

然而，栖霞之行却也不是没有一点儿收获。每次在路上的三个小时里，总是能和母亲说说家务事、左邻右舍的事、村里的事、小时候的事……总是感觉到那么温馨，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尤其是听到细心的母亲说，“看看咱们走的这些路，从玉米刚抽穗开始，一直走到地里都收拾干净了……”时，不禁对沧桑的岁月有了另类的体会。

“有你与我同行，再累也心甘！”

母亲在进城过冬时，把家托付给了邻居大嫂。大嫂马上八十岁了，非常好的一个人。可惜老伴早先车祸去世，几年来跟母亲相互照应，让我们省心不少。

然而造化同样弄人。去年春天大嫂查出了乳腺癌，晚期。据大嫂说，其实早在四年前她对自己的病就有觉察。然而当时家里没有钱，所以就没有怎么在意。直到后来老伴的死亡赔偿金到位了，又自觉得儿孙花钱的地方更多而放弃了治疗。平时，只以消炎药和止疼药对付。

早在去年秋天，我还担心地问母亲，大嫂能否支撑到过年？母亲说看着并无大碍。现在又要过了一个年了，大嫂依然坚强而恬淡地活着。生命的脚步从来就没有缺少过自信。

“三百六十五日年年地过，走一日行一程。”这是歌手包娜娜对人生的理解。是啊，人生的每一天都在路上，都在行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就是在不知不觉间，各色各样的人生实实在在地一步一步走过来了。那跋涉的艰辛，那道路的坎坷。那么多的风风雨雨，那么多的磕磕绊绊。

记得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临时，哥几个在酒肆小斟。面对着窗外面铺天盖地的飞雪，在对母亲担心的同时，不禁也有了些感叹。轮到我敬酒时，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陈奕迅的《十年》。于是，祝酒词脱口而出：但愿十年后的第一场雪时，我们哥几个还能凑在一起喝酒……

是啊，再有十年，我都踏入老年行列了；再有十年，儿子也该有儿子了吧……只是，再有十年，母亲还会象现在这样进城过冬吗？

回家的路上，仰起脸，感受着雪花落在脸上的那份冰凉，眼睛不禁有些湿润了。

“……

那年万丈的雄心

从来没有消失过

即使日光渐去依然执着

自从离乡背井已过了多少三百六十五日

三百六十五里路

从故乡到异乡

从少年到白头

……”

孙盛凛，烟台昆嵛区人。烟台散文学会会员，牟平区公务员。少时好读“闲书”，习理工却好文墨，奔花甲而不改初心。少鸿鹄之志，贪自娱自乐。愿以文会友，结书香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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